“刚刚班主任和你说什么了?是关于杭臣的事情吗?”
白妤垂眸,嗫喏道:“他说等会统一说……”
两个女生同时惊讶道:“杭臣有消息了?统一说又是什么意思?”
讶然过后,都缄默了下来。
私事公开说,不是太好就是太不好。
半个小时后,江应收完费用,和陆潭核对无误后,一个人站在讲台前酝酿了会。
大伙儿仿佛知道他有话要说,不约而同地敛了声,坐整齐。
江应象征性地拿黑板擦敲了敲讲台边缘,沉声道:“安静。安静一会啊,在领书前老师说个事儿。”
底下屏气凝神,纷纷望向江应,只有白妤双手环抱手臂,脑袋快埋到桌底去。
江应瞥了白妤一眼快速挪开,他的手指有规律地点着桌面,踌躇一番后,深吸一口气说:“我教书时间不算长,这么些年第一次碰到,说实话,我不知道作为一个老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衬到我的学生。我也失眠了有三个月了,这三个月我想的最多就是,希望明天能有好消息传来。”
他停顿须臾,说:“你们也发现了,杭臣十一月下旬就没有来过学校了。这是因为……杭臣同学生病了,大家应该都听过白血病这个病吧——”
话落,都不用说完,底下一阵哗然。
白妤双肩猛地一僵,难以相信地抬头看向江应。
某一瞬间,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江应说:“前几天刚和杭臣的家长联系过,确认他要先休学一段时间。所以暂时,杭臣……不会再回来了。班里班长的职务就由陆潭担任,副班长由马盈薇担任。然后,我和校长还有教导主任商量了一下,为表同学还有师生情谊,我们要为杭臣展开捐款活动,捐款或者是小礼物都会由学校老师亲自送往北京。”
底下的讨论声越来越大。
江应作为一个老师,头一回没有训导大家安静。
他双手撑在讲台上,沉默又低落地看着下面的学生。
这个年纪的学生个头几乎和教师齐平,就连性情也不再胆怯。
有男生高声问道:“老班,你骗人的吧?”
“对啊,骗人的吧?怎么可能啊?我那天还和杭臣打球呢,他小子身体不要太好。”
“就是就是!”
江应没有回答,双眸静静地注视着他们。
而他们,越说越坚信自己拆穿了一个谎言,脸上神情逐渐放松起来,恢复成了平常插科打诨的模样。
但这种轻松转瞬即逝,很快,大家心中的信仰崩塌,一个个神情转而变得落寞沉寂。
江应这时才继续开口道:“我也希望这是假的。杭臣父母也希望这是假的。但是……”
话题太沉重,杭臣也许是他们目前生命里第一个关于友谊的沉痛课题。
江应咽了咽喉咙,挤出一个笑容,说:“虽然这是真的,但是我也跟杭臣家长详细了解过。白血病也分轻重,也有许多治愈的案例。杭臣同学目前应该正在进行第三次化疗,情况良好。”
底下的同学都是各个区域考上来的人中龙凤,擅长在课题里厮杀,能轻而易举写下满分作文,能毫不费力夺得竞赛冠军,但没有一个人懂得人体与病理的复杂。
从生活的耳濡目染中,白血病和化疗足以代表一些事实。
情况良好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安慰说辞。
大家各自有了判断。
有人内心感慨世事无常,有人心中伤感生命的脆弱,有人……混沌一片。
白妤是处于混沌的那一个。
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,她不相信班主任口中说的一切,她要问个清楚。
她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杭臣。
他的喜好,他的理想,他的生活,他的……
他的……
但是,猛地,白妤想起他们的最后一条短信。
他让她等三分钟,可是等到现在都没有结果。
猛地,她又想起那个快要被遗忘的可怖的梦。
是什么……
是什么。
是……
割裂又勉强能连接起来的信息在脑海里撞击。
白妤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捂住她的口鼻,她无法挣脱,缺氧的窒息感令她一阵晕眩。
滴答——
滴答——
一滴,两滴……
温热的鲜血落在课桌上,飞溅成一朵朵鲜艳的花。
顺着感觉,白妤低头看去,思绪混乱,她一时分辨不出眼前的血迹来自哪里。
直至,站在讲台上的江应惊慌失措叫了声她名字。
“白妤!”
全班同学齐齐扭头向她看去。
白妤视线虚虚环顾过他们,右手颤栗着向上抬。
在快要触及到唇鼻时,她忽然眼前一黑,手臂重重垂下。
身体也跟着瘫软晕厥倒下。